臘月二十三，施可棠家裏已經開始準備年貨了。

瓜子花生她都快吃膩了，除了幫她媽做家務買年貨，她寫完作業就看看電視劇，跟張微聊天。施子豪天天出去跟他那幫狐朋狗友吃飯，她媽說了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，他爸對家裏的事兒又不太上心，她實在是管不了，心力交瘁。

這天，她正跟張微在扣扣上聊天，翹著腳丫躺在小床上。

張微發來一個色色的表情，“施小姐可否有空來侍寢？”

施可棠配合著回，“已有約，勿擾。”

張微:難道是柳公子？

施可棠快速回:放屁，我老公是誰你不知道？

雖說施可棠本質上是個乖乖女，但跟張微待久了，難免受影響，有時候說話頗有張微的風範。

正晃著小腳丫兒等著張微消息。

屏幕突然發送來一條信息，來自柳振嶼。

“你老公？誰？”

隔著屏幕都能想到對方的表情，肯定皺著眉，臭著臉。

施可棠嚇得立刻坐了起來，都怪她前幾天跟柳振嶼聊天，一直沒把對方從最近聯系人裏刪了。整理了下心情，一個字一個字地回過去。

“我跟張微鬧著玩呢，沒誰。”

柳振嶼:胡鬧。

施可棠:你幹嘛呢？

等了半天，也不見對方回，施可棠嗑瓜子看電視去了。

沒過多久，“可可，你電話響了。”範巧芳從她屋裏拿著手機出來。

施可棠從沙發上彈起來，一溜煙竄到她媽身邊奪過手機。

範巧芳楞住了，上下打量她，“你幹嘛這麽著急？張微打來的。”

施可棠偷偷緩了口氣，一只手摟著範巧芳胳膊，“嘿嘿，她有急事找我唄。”

剛接通，張微友開始鬼哭狼嚎，“啊啊啊！嗚嗚嗚！張舒新把我扣扣刪了。”

施可棠默默把手機遠離耳朵，“微姐，聽我一句勸，咱找個更好的。”

“我不要，我就要我的小新。”

施可棠:高珩說他有個表弟，是你喜歡的類型，高高瘦瘦白白凈凈的。

張微終於恢覆正常狀態，“帥嗎？”

“非常帥，關鍵是比高珩還高。”

見張微沒什麽激情，施可棠又把對方一通誇，“我保證，你肯定會喜歡的。”

一個小時後，終於把人給安撫好了。

施可棠捏捏眉心，準備看會兒書。

電話又響了。

剛想說張微你去折磨高珩吧，一看來電是柳振嶼。

咳了幾聲，老老實實坐在凳子上後才接通電話。

“餵。”聲音又軟又細，施可棠自己聽了都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。

果然，柳振嶼那邊停了會兒，傳來幾聲輕笑，“幹嘛呢？”

施可棠立刻恢覆原本的聲音，“我練朗誦來著，你呢？”

柳振嶼那邊人聲嘈雜，他好像是走了幾步，“幫我媽給別人送貨。”

施可棠沒想到他看著桀驁不馴，整個一黑道大哥的姿態，在家還挺安分，知道聽媽媽的話。

“送什麽呀？”也是真好奇，現在的超市還上門送貨？

“都是我媽的老客戶，一些老人，不方便出來買東西。”剛送完幾袋大米和食用油的柳振嶼找了個臺階坐下休息，和他想念了好多天的姑娘打著電話，嘴角微微揚起不易察覺的笑容。

施可棠沒想到他還有這一面，就像是得知黑道大哥扶老奶奶過馬路的消息一樣。

“沒想到你這麽有愛心啊，柳同學。”

柳振嶼不屑，“那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？”

施可棠毫不猶豫地說:“冷酷、嚴肅、兇狠、霸道、暴躁。”

她每說一個詞，電話那頭的男生臉色就黑一分。

“但也很仗義、可靠、讓人很有全安感。”

聽到這句，柳振嶼終於滿意，長腿一伸，靠著墻，“算你識相。”

“說真的，第一次讓你去幹活那次我其實挺害怕的，還有那次你在教室掄凳子。”

柳振嶼瞇著眼，“抱你去醫務室、幫你教訓馬曉旭的事和給你棒棒糖都不記得了，嗯？”

“哎呀，我這不剛要說嘛，謝謝你啊，柳振嶼。”施可棠一本正經地說道。

謝謝你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全感。

柳振嶼被這突如其來的道謝搞得有點蒙，停了會兒才沈著嗓子說，“嗯，知道就行。”

施可棠偷笑，眉眼彎彎，“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呀？”

柳振嶼大男子主義也重，傲嬌得不行，“我還要繼續送貨，掛了。”

施可棠抱著手機在穿上打滾。

小時候過年，恨不得串街走巷，兜裏再揣著幾顆糖，跟好朋友手拉手看煙花。長大以後，過年就成了磕著瓜子刷著微博吐槽春晚。

自從上了高中，施可棠過春節都是看著春晚跟張微聊天，今年張微被她爸媽拖去老家陪爺爺奶奶，沒空再跟她胡扯。滑了一遍通訊錄，盯著那人的名字看了幾分鐘，忍住沒打過去。

但她卻接到了沈悅打來的電話，“新年快樂呀，可棠~”

施可棠:“你也是，新年快樂。”

那邊停頓了會兒，“放假後柳振嶼有跟你聯系嗎？”

施可棠鎮定自若，“沒。”

沈悅有點不開心，甕聲甕氣地說，“我跟他發消息、打電話他都不怎麽理我，看來我開學後要展開猛烈攻勢了。”

沒等施可棠說話，那邊又說，“你會幫我的吧，可棠。”

“嗯。”掛了電話，心裏有點悶，施可棠站起來把屋裏的窗戶開了點縫兒，冬天的風冷冽，吹在臉上有點疼，她拍拍臉，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。

隔壁房裏傳來爸媽說話的聲音。

“過年後我就不出去了，可可快高三了，而且小豪太不讓人省心了，我得好好管管她。”

“你就在家看好兩個孩子，掙錢的事兒我來。”

“你也別太累，你的腿能行嗎？”

施可棠心裏一顫，她不是沒想過爸媽會變老，會生病，但她覺得這應該發生在她有能力照顧他們的時候，而不是現在，她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時候。

“醫生不是說了嗎，不嚴重。”

她沒敢再聽下去，呆呆地坐回到書桌前，捂著臉，久久沒回過神。

——

過了正月十五，寒假總算過完了。

張微在群裏狂發消息，死活不想去學校，想著怎麽跟老韓請假。

高珩倒是輕松，“帥得人快到學校了，醜得人還在家裏掙紮。”

施可棠:我馬上出發了。

張微一個鯉魚打挺，把衣服什麽的一通亂塞進包裏就出門了。

剛到教室，老韓就在班裏親自盯著同學們打掃衛生，施可棠也準備去擦窗戶，老韓叫住了她，然後把人帶進了辦公室裏。

難不成是要收作業？施可棠心想，一開學就這麽猛的嗎？

老韓不緊不慢地拿出期末成績單，“施可棠，知道這次自己考多少嗎？”

施可棠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，“老樣子？”

韓立軍把紙拍到桌上，施可棠嚇得一哆嗦，兩只手交叉放在背後。

“你考了班裏十八名，數學102。”韓立軍瞪著她說道。

施可棠低著頭，“我知道了，老師，我會好好努力的。”

“別天天胡思亂想，你現在要把重心放在學習上。”韓立軍看過她的周記，也了解這小姑娘是個什麽性格，平時看著挺乖巧懂事，心裏裝的事兒比誰都多，再加上小女孩都敏感，他也不敢把話說太重。

施可棠恍恍惚惚往教室走著，半路殺出個劉偉，非要跟她一起走，還在她耳邊說個不停。

“寒假過得怎麽樣啊，小南瓜。”

聽到這稱呼，施可棠突然停下，“你怎麽知道這個稱呼的。”

嘴快的劉偉沒剎住車，“嶼哥給你備註就是這個啊。”

完蛋。說完他就後悔了，趕緊捂住嘴。

施可棠就這麽瞪著他，劉偉認慫，“我偷看的，我發誓就我一人知道。”

“發誓是三根手指。”

劉偉舉著兩根手指，撓撓頭，又推著施可棠往教室走，“姑奶奶，我們嶼哥等你半天了，快點的吧啊。”

一直在狀況外的施可棠被劉偉推到教室後，又被安排面對面站到柳振嶼面前。

施可棠一臉疑惑，“幹嘛？”

柳振嶼靠著桌子，頗有深意地看著她，然後伸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。

“不幹嘛，看看你過年長高沒。”

施可棠毫不猶豫地轉身，“無聊。”

正煩著成績的事兒，他倒好，還挺悠閑自在。

接下來的幾天，施可棠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中，兩耳不聞窗外事。

直到今年的第一場雪打破她假裝寧靜的心態。

北城很少會在元宵節過後下雪，而且很少會過了年還這麽冷。

幸好暖氣燒的夠足，窗戶上都被蒙上了一層水霧。

歷時晚自習，班裏很多同學去參加安全知識競賽了，施可棠的同桌也去了。

空出來很多位置，大家有的在一塊討論問題，座位都亂了。張亞楠本來是讓她們背書，嗚啦嗚啦的，她也沒管誰坐哪兒了。

施可棠同桌不在，她正好趁這機會坐在了她同桌座位上，好好享受下挨著暖氣的感覺。

正摸著暖氣認認真真背書，旁邊突然坐下一人，她扭頭一看，又嚇了一跳，差點沒叫出聲來。

“你幹嘛呀，好好的跑這兒來幹嘛？”

柳振嶼把歷史書攤開，“有事兒跟你說。”

“什麽事兒？”剛說完，施可棠感覺張亞楠朝她們這邊看，於是假裝背書。

過了會兒，旁邊的人開口了，深情款款地看著她說，“我喜歡你。”

施可棠瞬間楞住了，臉上有點發熱。攥著暖氣的手又緊了緊。

柳振嶼也沒再看她，繼續盯著書說，“給個反應啊，喜不喜歡我？嗯？”

施可棠用餘光看了下他，好像看到他用右手抹了下額頭，然後雙手插進了校服外套的兜裏。

深呼吸，“我不喜歡你。”

這次換柳振嶼楞住了，“為什麽？”

“不為什麽，不喜歡就是不喜歡，沒感覺就是沒感覺。”

對方很快回，“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。”

施可棠一狠心，“那你覺得我答應了你能怎樣呢？你爸媽呢？我爸媽呢？”

柳振嶼沈默了幾秒，拿起書站了起來，用書指著施可棠，剛要說話，張亞楠拍著桌子說，“柳振嶼你幹嘛呢？給我好好坐你那去。”

施可棠低著頭，攥著暖氣的手都泛白了，直到下課也沒松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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